半笠江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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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青霄】千回-故事·二

  云天青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,话题转着转着便使人惊异,问:“预言?小时候就这样?还是长大以后?”
  “小时候梦见杀过附近人家的宠物,猫狗之类的,不久都死了。”玄霄想了想,“高中第一次梦见人,梦见我捂死了邻居女儿,周末回来听说她哮喘发作,猝死。”
  “想想蛮吓人的啊,后来还有这种事?”
  “吓人?哪里吓人?”玄霄反问,“后来也有,去年还见把表弟推下楼,白天接了电话,他家人说他没了,半夜跳楼死的,没考上重点高中想不开。”
  云天青托着下巴点头,像是在想什么。
  他不开口,玄霄也不开口,两人就这么安静坐了半晌,终于有人打破沉默:“我总觉得你很熟悉。”
  “……要是我们头一次见面,我会以为你是在向我搭讪。”云天青看向玄霄,玄霄面无表情地看回来,于是他干咳一声,“仅代表个人见解,我认为你要不是身边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,就是预言能力。”
  他指指自己一双眼睛:“我是阴阳眼,真要有东西我看得到,所以,我要是没推断错误,你身边接二连三的出事算是你这能力代价。”
  “代价?”
  “多一点什么,同时就会少点什么,很公平。”
  “那你的代价是什么?”
  云天青想了想,十分认真:“我想,可能是会遇到你。”
  这话像是一句情话,又像是抱怨,总之怎样都显得黏黏糊糊的,自他嘴里说出来,显得暧昧又缱绻。
  玄霄评价:“胡言乱语。”
  云天青捧着茶杯,一副无辜纯良模样:“玄霄,你看不出来,我在追求你吗?”
  “一见钟情?”
  “是啊。”云天青笑了,“数数认识你三个月了,头一次听见你开玩笑。”
  玄霄不知在想什么,以非常寻常的态度接受了云天青这场突如其来的求爱。

  他们交往不隐蔽,但知道的人不多。玄霄自小在玄震家长大,除却误打误撞发现的夙玉,玄霄家里无论远近根本不知道云天青这号人的存在。
  夙玉是玄霄的表妹,年纪不大,才踏进大学校门,还没被军训时的太阳毒成煤矿工人,看起来文文静静的,个头小小,开口颇为文艺又莫名哲学,少年老成得很。
  看见她,云天青神色有些微妙的尴尬,夙玉看看他又看看玄霄,一脸“原来如此”。
  “你家亲戚的姓氏都很罕见啊。”云天青目送夙玉背影,吸溜着奶茶跟玄霄叨叨,“你们是怎么凑一块儿去的?”
  这厮顶着个同样不大常见的姓毫无自觉,玄霄已经摸透了他脾气,也懒得理他,把话题挪回偶遇夙玉之前:“我不信什么‘天命’、‘命数’,无论是‘预言’还是‘代价’,不管是什么强加于我,我都会把它们摆脱。”
  云天青凝眉笑道:“不是说这是我们的事么,我也在思考……对了,你最近注意点夙玉,我担心她——”

  可能云天青确实是做神棍营生,不见他缺钱,却又能随叫随到。
  玄震走后,工作室所有活都转进玄霄手里,几个大项目做得焦头烂额,云天青不打扰他工作。至工作终于告一段落,两人已经一个多星期没见过面。
  玄霄也熬了一个多星期,昏沉大脑实在难以思考,回家倒在床上睡得天昏地暗。
  根据墨菲定律,一个人最想补充睡眠的时候,往往会忘关手机。
  玄霄只觉头痛欲裂,勉强摸到手机接了:“喂,玄霄。”
  “……”
  对面回以一串电流和不清不楚的焦急声音,前言不搭后语。
  “夙玉,她怎么了?”他拧着眉头单手揉太阳穴,耐着性子去听电话里的描述。
  他闭着眼睛听了很久,终于从精疲力竭中渐渐缓解过来,对方的语无伦次也终于说到了重点,玄霄努力去抓她话语中的关键词,蓦然一个激灵,彻底清醒了。
  同时,也终于想起前几日梦中被自己锁进冷库的苦主——正是夙玉。
  他那时忙得筋疲力尽,也实在无法隔着水汽看见梦中人模样,也就忘了这茬。
  玄霄心里咯噔一下:夙玉恐怕凶多吉少了。
  那姑娘平时沉默寡言,可犟起来堪比远近闻名的玄霄,很是要强,常有出人意料之举。
  刚进大学,她就加入了学校的登山社,也没跟家里人说,断断续续训练了短短半个学期后,签了假条跟着学长学姐们去挑战附近一座小山,打算在山上露营一夜。
  山倒是不高,风景也不错,算是附近驴友们首选的初级训练实战基地。社团里有经验的不少,计划和注意事项都准备得颇为细致,奈何运气欠佳。
  当晚,山上雪崩,毫无征兆。
  登山社走的自然不是平时游客上山的路,而是驴友们常走的一条小道,比大路风景好,也更陡峭危险。两个大一新生临时有事要当晚回去,匆匆下了山,算是逃过一劫,但夙玉跟其他人都还留在营地,两个学生再给他们打电话,无论哪个都联系不上。
  雪崩导致山体滑坡,公交也停了,两个学生又急又怕,报了警,又给辅导员打电话求救,把几个辅导员都吓出了一身冷汗,忙着通知同事联系学生家人。
  夙玉爸妈恰好在国外开会,辅导员电话打到她家里,是她奶奶接了电话,老人家不会打越洋电话,一个人在家没了主意,慌忙中想起玄霄,想找个主心骨。
  一群人各自人仰马翻,玄霄也只得起来穿戴整齐了,把钥匙钱包手机装好了出门。
  小区警卫已经睡着了,趴在警卫室桌上披件外套打着小呼噜,玄霄下车刷卡开门时,他睡眼惺忪地抬头瞄了一眼,看是小区业主也没说什么,往下一趴又盹上了。
  车驶出小区偏门,不远处隐约有一个人,在夜里像是个浓黑的影子,诡异地伫立在这里。玄霄车开得近了,灯光扫过去,居然是久违的云天青。
  这人总是喜欢走在玄霄偏后位置,光看背影,玄霄竟然犹豫一下,没敢确认。
  他怎么会在这里?他分明有小区门卡,却偏偏不进去,也没有联系玄霄。
  也许是灯光影响,他看上去不大像是白天玄霄所熟悉的云天青。
  他脸色苍白,肌肉僵硬得诡异,说不出哪里变了,可怎么都不像他,在他身上,玄霄甚至感觉到了看见玄震遗体时的那种死气。
  要是换个人,十有八九要被吓死,但这毕竟是玄霄。玄霄非但不惊,反而踩刹车开窗去叫他,可没得到任何回应。
  玄霄头疼地揉着太阳穴,拉了手刹下车往他边上走,走近了才发现地上画着奇怪的符号,隐隐约约勾成一大片,像是个符,又像是中二游戏里的魔法阵,类似出口或是箭头的笔画所指方位与自己家所在大差不差,云天青伫立在阵中。
  可能就是所谓的“阵眼”。
  就在玄霄踏入那个圈中瞬间,云天青连摇晃都省略了,一头栽倒,玄霄下意识往前一步托住了他。
  手机在寂夜中铃声格外刺耳,玄霄半扶半扛着云天青,单手摸出手机,扫了一眼,是老太太的电话。接了半天没反应,大概信号不好,只好掐了转拨120。
  怀里的云天青已经没了呼吸,甚至身体也渐渐变凉,玄霄忽而有些心悸。
  这可是云天青啊,他能有什么事?
  不是会相面会测吉凶吗?
  玄霄不敢移动他,铃声再响,勉强腾出手按了接听,倏有两道灯光刺眼。
  ——救护车终于来了。
  
  甫一察觉周遭森森寒意,云天青就估摸着自己又回到梦中。
  玄霄的鬼躯毫无意识地伫立在桥头,与青石壁只有一丈之遥,青石壁里隐隐传出凄厉嘶喊,被石壁挡住,只剩下细微“嘤嘤”声。
  云天青与玄霄距离不远,脚一踏过桥头,已察觉青石壁内有生魂气息。
  周遭不知觉时降下厚厚雾瘴,像是厚重帷幕将青石壁自鬼界独立。
  隔着雾瘴的桥尾有斑驳浓黑的影,黑影交叠重合,像是奇形怪状的怪物。是放逐渊里大小怨鬼,不知何时被生气引诱而来,却无端惧怕这块石壁与白雾,只好守在桥尾张牙舞爪。偶有试探着往前,触及雾瘴时不知为何又缩了回去,俄尔再不死心地往前。
  玄霄的生魂不知碎成几片,被青石壁吞没,他循着生魂而去,青石壁却忽然成了一块普通的石壁,一下阻隔了先前听见的哭声,也再触不到石壁。
  云天青有些意外。
  关于青石壁的一切,他是从一名上千年的老鬼那儿听来的,敢在放逐渊里走的鬼没有一个好招惹,怎会因一个传说而畏惧一块石壁?传得神乎其神的禁地,变得看得见摸不着,好像没有哪里值得惧怕了。
  “素闻青石壁欺软怕硬,向来畏惧修行者,今日一见……”玄震话头便断了。
  他所知之事实在太多,云天青不意外,开门见山毫不客气:“大师兄,劳烦你帮个忙。”
  “我能做到的,绝不推辞。”
  “不敢不敢。”云天青还礼,“依大师兄博闻强识,可知晓如何带回玄霄?”
  “我……”
  “只要他魂魄不散,一切都能重新来过。”云天青看了一眼玄霄手中羲和,“能把双剑毁掉那是再好不过。”
  “脱躯壳,以魂魄之态入青石壁,利用羲和吸引玄霄生魂,自其中将他带回。但须得他承诺性命相付,强行为之,残魂易为青石壁吞噬。”玄震道,“青石壁中皆是幻境,你在此为我护法吧。”
  云天青“噗嗤”一笑,道:“这就见外了。我想请你帮我把羲和和我鬼身融合,青石壁里我从没去过,大师兄你熟门熟路的,可否当一回引路人?”
  玄震摇了摇头:“天青,你可真是……望舒不在此处,羲和恐怕不好应对。”
  云天青沉默片刻,手下一抹:“夙玉转世了,菱纱——就是后来那个碰到望舒的丫头,也转世去了,我自己留了望舒。”他笑笑,接道,“要是玄霄师兄用羲和砍我,大概还能挡上一挡。”
  眼前雾气渐渐退去,云天青再看一眼玄霄身影,蓦然睁开双眼。
  ——他醒在黎明之前,最压抑黑暗的时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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