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笠江南

其实还没写完，但是要趁着七夕发出来！假装自己更新了！最近忙成一条单身狗，汪汪汪

第四章更新完成！

章四.

 

  “我们是得彻夜长谈，以慰日后相思之苦。”

 

  一句顺口玩笑而已。

 

  床上凌乱污秽已清理齐整，剑子熄了灯，摸黑脱下居室内穿着的软底布鞋,等他把腿也放上床，傲笑仍未躺下。

 

  ——剑子先前还未反应过来，这下才了然：这当真是打算与他彻夜长谈了。

 

  这样的玩笑还不足以让傲笑当真，也不足以让剑子以为他认真了。然而两人一向聚散匆匆，纵是江湖中人惯于别离，别时总归会有不舍留恋。

 

  这人也真是……

 

  剑子心头温热，却咳嗽一声，道：“夜很深了，休息吧。”

 

  这话一说完，他自己倒笑起来了，傲笑不知他笑从何来，却听他说：“哎呀，这话像是洞房花烛夜。”

 

  傲笑怔了一瞬，不知是该笑还是怎样，只能留了一句：“你真是……”

 

  剑子大笑，爬起来又点上灯，躺回床上侧卧着仰头看他。从剑子的视角看来，灯光将傲笑的长发烧成了灿金色，像是他头一回见到傲笑红尘。

 

  他们初次见面，确实在许久之前了，那时傲笑红尘尚隐居在浊浪江畔，世上还不曾有天外方界。剑子云游路过，见江郎汹涌壮阔，一时有感，紫金箫箫声渐起，渐闻有筝声相和。

 

  筝声有肃然正气，和润清远，却显疏离孤傲。剑子喜结交友人，他本来修为超群、风姿不凡，又为人风趣有礼，几乎再傲气难以结交之人见到他也不觉多生几分亲切，闻此筝声，应是一位隐士，愤懑不得志而隐于山水，他自然寻声而往。

 

  江边多雨，又适逢春夏之交，他一身白衣被雨淋得半透，雨珠顺银发垂落，也不用功力挡开雨水，任由雨斜飘而下，不慌不忙地收好紫金箫，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檀木柄的白色纸伞，上绘些素淡图文，撑起来也就看不清了。

  他就这么打着伞，不疾不徐地走。

 

  筝声不知何时停了，他差点失了方向，再一看，远处前方有一间竹屋，看着雅致，偏又简陋之极。竹屋倾斜长檐下有一人怀抱秦筝调弦，时不时空出一手试拨音准。

 

  这人高鼻深目，五官端正刚毅，束发冠，眼前拄一口长而阔的剑，显然也是习武之人。

 

  剑子与他离得还远得很，走路又轻巧，他头也不抬，却道：“闻你箫声意境壮阔，何必来此荒蛮之地。”

 

  他语气平静而冷漠，似乎于世间已全无兴趣，剑子仙迹见过许多人，却也很少见到他这样的。只是不巧，刚打算说些什么，一封书信破空而来，剑子打开一看，双眉深锁。

 

  于傲笑红尘，大概对初见面的剑子，只记得了那支箫声。

 

  于剑子而言，傲笑红尘也只是一名过客。

 

  后来，他去了天外方界，再隐居，到复出，天外方界覆灭，再经数度鏖战……中原首席剑客之名，傲笑红尘，剑子不会不知；剑子仙迹虽远在江湖纷扰之外，道教顶峰之名，傲笑红尘亦有耳闻。

 

  也曾打过几次照面，直至叶口月人祸难苦境中原，才算是真有所接触。

 

  剑子忽然道：“听素续缘说起，悟剑声前往蒿棘居寻过你，似乎是有急事，你可曾遇见？”

 

  傲笑道：“叶小钗所托，他此时亦在培养新人。”

 

  剑子“嗯”了一声，傲笑又道：“是素还真之计策，请叶小钗和小侠来找我。”

 

  “哈，那你打算答应吗？”

 

  傲笑沉默片刻，道：“吾退隐养伤时日已久，如今功体已复，又逢妖邪肆虐，奸佞横行，傲笑红尘岂能坐视？”

 

  “你说的没错，但你的态度很可疑。”剑子看着他，直白地指出，“以你之个性，如果是简单请你入世，你断不会这般犹豫。——没关系，你若为难可以不用说，吾不介意。”

 

  “嗯，此事牵连甚多，待时机成熟，我会亲口告诉你。”

 

  “唉，我以为你好歹会推辞一下，没想到是我给自己挖了一个坑。”剑子一点不着恼，反而认真起来，道，“我等你。”

 

  语音落，只剩一室寂静，灯烛摇曳，映衬着气氛有些奇异。本来，在暧昧灯光下应是缱绻缠绵，但他们两人实在是不适合这缠绵两字，纵同卧一床被褥下，比起情人倒更像是兄弟朋友。

 

  似是有千言万语，可又无话可说，两人之间隔着一臂距离，没有人打破。剑子枕在枕上，一抬眼就是傲笑一双宽阔肩膀；傲笑垂眼看他，他霜发披散，眉心一粒剔银砂。

 

  各自阖眼，不曾睡去。

 

  烛泪滴尽时天还未明，灯灭，剑子在黑暗中毫不费力地找到了傲笑的手，比起前一晚的局促，这回变成了留恋。

 

  对先天人而言，时间长短毫无意义，白驹过隙，转瞬须臾。剑子从未为别离而感伤过，正反总有再见机会，今次实在是出乎意料。

 

  天明只在一瞬。

 

  剑子送傲笑到门口，看他身影消失视线之中。

 

  蒿棘居。

 

  山中无路，傲笑至山脚御剑而行，剑停在竹林边缘，早有琴声相侯。

 

  琴声一如既往狂而急促，也一如既往暗藏惆怅。

 

  穿过竹林便是蒿棘居，客人已经来了，坐在竹亭前拉一把骷马琴。感觉傲笑走近，他停了手中弓弦，转头笑道：

 

  “你终于回来了，老尘。”

 

  傲笑红尘正气凛然不怒而威，纵然第一次见面，大多人也对他客套恭敬。也还是头一人，敢给傲笑红尘起外号，还当着他的面叫出来。

 

  “吾去拜访朋友，让病弦你久等了。”

 

  “久等不至于，只是许久不见你，有一点怀念你的筝声。”病弦道，“你今天心情很好，我还是头一回看见你的笑。”

 

  傲笑没有接话，打开木匣调弦，信手抹弦，在亭中坐定。

 

  夜魔琴是傲笑初回蒿棘居时认识的，身上带一把骷马琴，信步闲游迷路至竹林中，听见有人抚筝，一时兴起与之合奏。

 

  他非是江湖中人，不认得傲笑红尘，恰合了傲笑隐世不出之意。傲笑的熟人不少，算作朋友的不多，在所有朋友之中，唯独他不知傲笑来历。傲笑听出他琴声中悲怆，他知晓傲笑不喜人心黑白，虽是知音，却从来只谈音律，不言其他。

 

  蒿棘居几乎不曾留人过夜，况且天一晚，他就自行离去，今日他新学了一曲，奏与傲笑听，因而晚了些，不想却被人找了来。

 

  夜魔琴的兄长与傲笑仅有一面之缘，知晓此处也是为夜魔琴的安全，他看了傲笑许久，自报名号：“魔夜听剑。”

 

  傲笑手扶弦上，停了余音，抬眼看亭上挂着的佩剑，道：“红尘剑。”

 

  魔夜听剑看着他，神色略带质疑，夜魔琴却叫他：“我的老兄啊，你来别人家里找我，却盯着主人看，实在不太礼貌。”

 

  夜魔琴对他说话向来没大没小，魔夜听剑看着凶煞，对小弟却宠得很，当即走了，回头又看了傲笑一眼。

 

[未完待续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