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笠江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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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青霄】梦见花朝.<承>一(修改,收录于《梦见花朝》)

  唯有海浪拍岸的声音。

  海岸的傍晚,潮水拍打沙滩,青年卷起裤腿赤着脚往前走。他左手勾着双人字拖,海水卷上他的脚踝又退下去,一波一波。

  “……”他停下脚步,偏头自语道,“黄历上说今天不宜出门?”

  他目光所及的最远处有什么倒在沙滩上,依稀是一个人形,姿銵势看起来有些别扭,显然不是大晚上晒日光浴的无聊人銵士。青年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精神,打算向后转再前进,可走了两步就被自己钉在原地,他摸銵摸銵胸口,隐约觉得自己还有一颗良心跳动。

  青年只好踩着潮銵湿的沙子走近,那人似乎是被海浪掀上岸的,狼狈地栽在粗糙砂砾中,双目紧闭,半点反应也无。

  他“咔”地对着躺在海滩上那人拍了张照片,小心把人扶正了转过来。四下无人,他摸了摸那人的颈动脉,求助无门,只好赶紧打了个电銵话叫救护车,而后跪在他身侧做心肺复苏。

  急救车来的时候,倒在沙滩上的人已经恢复了自主呼吸,青年喘着气站起身来,活动了一下銵身銵子。闪着刺眼灯光的救护车停在距离最近的路边,他帮着打下手将人抬上车,自己也蹲了上去,跟去听检銵查结果。

  直到此时,他才缓过劲来,有闲功夫打量自己刚刚捡到的人。

  这是一个相貌英俊的男人,看不出年纪,脸色苍白,头发很长,一身古怪衣裳被礁石刮得千疮百孔——像是coser或者从古装戏剧组里出来的。

  护銵士解銵开病患的衣裳,把一堆看上去缠绕不清的监测仪器接在他身上,忙活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情况。青年帮不上忙,只能托着腮蹲在边上,瞅着自己捡到的人袒露銵出的胸膛肩臂。

  这绝对是个练家子。

  他越看越觉得这人面善,偏又想不起来是谁。

  救护车开往最近的医院,尽管晚高峰经过拥堵路段,从将人抬上车到抬进医院也不过只十来分钟。接诊的值班医生看起来稳重又好脾气,戴着副半框眼镜,年纪莫约三十上下,白大褂的胸口位置别着个铭牌,上头写了名字叫“玄震”。

  一个十分罕见的姓氏,致使这名字看起来不太像是正经人名。

  青年显然认识玄震,两人一见面都很意外,随即点头示意。

  救护车上的监测都显示这位病人身銵体素质极好,没有外伤,做了化验单每项数值也是正常,却高热不退迟迟不醒,连退烧药都压銵制不住。玄震只好留他下来观察,青年百无聊赖,就坐在凳子上一边等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医生闲聊。

  “云天青,等他醒过来,你是不是得让他负责?”

  “是啊,我空窗了二十多年了,男男女銵女全都拒绝,却被他夺走了纯洁的吻。”

  “听着真是万般同情。”

  “男默女泪。”

  云天青还故意抽噎了一下,玄震以一句“呵呵”的干笑把这段毫无内容的对话踩了刹车。

  直到天黑下来,外头电闪雷鸣,那人迷迷瞪瞪醒了一会儿,不清不楚地念叨了两句,云天青没听真切,还没回过神,他又昏睡过去了。

  于是玄震和云天青又沉默地做事的做事,玩手銵机的玩手銵机。

  毕竟是年轻,云天青的手銵机还有百分之二十电的时候才惊觉天早就大亮,观察室外办公室里,玄震把资料病例整理好跟白班同事做了交接,起身准备去换衣裳。

  他一边走一边问道,“这个人你打算怎么办?你似乎不打算报警。”

  “嗯。”

  “天青。”玄震脱了外套,转过身看他,“你今天与往日不大一样。”

  云天青微微皱眉,做出思索的表情,最后笑道:“大师銵兄确实敏锐。——我总觉得他很眼熟,像是我上辈子的情人一样。”

  玄震习惯了这位学弟的满嘴跑火车,正要接话玩笑一句,口袋里手銵机震动起来。他看见电銵话号码就皱紧了眉头,接了电銵话,越听脸色越是难看。

  “夜里大雨,造成附近山体滑坡,埋了几座村庄,搜救人员到达现场……挺惨的。过不久我们就要忙了。”他把脱銵下的白大褂又套了回去,叹了口气,“我也不用换衣服了。”

  “那床位得紧张了吧?”云天青道,“他检銵查都没问题,在这儿躺着也是白搭,不如我带他回家观察,真要有什么事我再把他带过来。”

  “也行,他有什么事第一时间通知我。——我记得你执业资格证还没过期吧?。”

  “嗯,多久以前的事了?”

  “一年。”

  “才一年?”云天青哑然,片刻笑道,“我离开这里也只一年,这医院就没人认识我了。”

  玄震神色复杂,摇摇头,丢给他一串车钥匙,转身回急诊了。

  于是玄霄是被“哒哒哒”的敲击键盘声吵醒的。

  他撑着身銵体,从柔銵软得奇异的床銵上坐起来,头脑尚处昏沉之中,偏一下头就是天旋地转。玄霄保持着刚刚坐起的姿銵势,不动声色打量周遭陌生而奇异的布置。

  这是一间不算太大的房间,房銵中布置简洁得有些过分,偏偏在各个匪夷所思的角度堆放着乱七八糟的物品,整个房间就霎时凌銵乱起来。

  他的余光落在床脚的斜前方,晕眩的症状已经缓解不少,玄霄一转头,就看见一个背对自己的人,从那人手肘的抖动速度看来像是手部抽銵搐一般,情况不明。

  “唉,侠士你终于醒了,感觉怎么样?我几天前散步时候看你晕在海边上,去医院又查不出毛病,就把你带回家了。”

  那人语调轻快,头也不回,不知是在做什么。

  玄霄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侧脸。

  那是一张熟悉的侧脸,也是熟悉的声音。

  就算冰中廿载,又泡在森冷海水里冷静了千八百年,生死间走过几遭,见到这人,玄霄仍觉心脏突突撞了几下,撞得胸腔生疼。

  玄霄一时不防,闷声轻哼,惹得那人猛地回过头去看他。

  ——冰封?东海旋涡之底?

  玄霄心里莫名。他来此之前的记忆中,应是几日前才通銵过琼华派的试炼,正潜行修銵习,在他年轻的人生岁月里从未去过东海,更不曾听说还有一个“东海旋涡”,这六字却随着眼前人转身浮现脑海,挥之不去。

  “云天青?”

  青年担忧的神色霎时凝在脸上,奇道:“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?”

  玄霄一时没反应过来。

  青年摸銵到了电脑桌上的皮筋,歪着头把钻进衣领的长发勾出来,随手抓成一把扎在脑后,旋即正色与玄霄对视。

  玄霄皱起了眉头。

  这人并不记得自己,也不全像是云天青。尽管与云天青相处只几日,话也没说过几句,好歹同屋而寝。云天青此人不知故意还是无意,总能从匪夷所思的细节上给人留下些深刻印象,他心中难免积攒了一个活生生的“云天青”。

  面前这“云天青”尽管连口音都与云天青如出一辙,很多地方却是陌生的。

  这不是他熟悉的世界,这人难道也不是云天青?

  玄霄看着那张眉眼端正的俊俏面孔,不知从何而来的万般思绪,憋成一股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去。

  心脏骤然停止跳动,倏尔又猛烈冲撞起来,玄霄压抑下剧烈疼痛,却压抑不住脑海中意识翻涌。

  万千陌生的情景挣扎呼啸着突破记忆封銵锁,挤在他眼前跑马灯一样奔腾,支撑身銵体的双手捏紧了拳,理智终究还是未能战胜屈从于太多过去的躯体。

  “唉唉唉!这位兄台?!”

  青年手忙脚乱,忙着腾出手去扶忽然栽倒的病患,又忙着要去找手銵机紧急求助。

  他折腾了好半天,终于把人安顿好,腰酸背痛地刚要起身,却被人拽住了手腕。他起身时手臂顺势往前,本来拽着手腕的手只是轻微的拉扯,在感受到相反的力时陡然锁紧,像在用握力器做测试一样,恨不能把他手腕捏碎。

  青年倒吸了一口气,他抓得太紧,身上更是烫得惊人。

  “天青?!”

  床銵上躺着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,没有焦距地朝向青年的方向。

  他说话的语气与刚才的差别很大,比起之前毫不掩饰的懒于理睬,这称呼自然亲銵昵许多,语气却饱含愤懑,青年被攥着手腕,不知该如何回应他。

  玄霄闭上眼,再睁开时已经是一片清明了。

  他凝视着对方双眼,几乎有火焰从中腾然而出。

  “你真是云天青?!”失而复得的记忆嗡嗡地萦绕在他脑海中,他逐渐从“拜入琼华且有一位不讨人喜欢的师銵弟”,回忆起了双剑、卷云台、天悬星河……还有兄弟反目。

  那一瞬间,他心里怒极也恨极。

  被刺骨海水浸泡冲刷的时间里,他被銵迫冷却了炽銵热的思维,太多的时间让他分不清今夕何夕,难免思考过过去。——玄霄向来是个一往无前从不后退的人,这种程度的思虑对他而言已经是无用的伤春悲秋了。

  他从来晓得夙玉与他的理念不合,离开只是时间早迟,被銵封在冰里十八銵九年,他半分没恨过夙玉。可对于云天青,他却始终不能放下,不论是知道对方离去时,还是被冰封时,亦或是在东海底下困锁了近千年,时至今日仍是耿耿。

  玄霄本从一开始就知道的,云天青不会长留。

  初时觉得这人心浮气躁不能吃苦,后来没了这层偏见,却愈发清楚琼华留不下云天青。或是说,没有任何地方没有任何人能留得住他,如云雾如青烟,聚散随缘。

  于是玄霄的怒火与满腔愤懑,就变得毫无来由。

  云天青走就走了,什么也不会影响,琼华这么大,失去或多了一两个弟銵子并无区别。

  理智上来说,云天青竟然可以全然置身事外。

  ——只是,剖心以待却只得路分两头,难免会心有不平。

  玄霄抓着青年的手,盯着他的双眼又问了一遍:“你是云天青?”

  “我……我真叫云天青。”青年一把捋开额前头发,回答他这个问题时的神情颇有点不能理解。

  这一句话惊醒了玄霄。

  他确实叫云天青,他也确实是云天青,偏偏并非玄霄口銵中的那个“云天青”。

  青年与千年銵前的故人身影交叠,有相同的眉眼与相似的乡音,就连名姓也全然一致,可神态和举止却都不尽相同。比起云天青,这人恐怕更像是云天河。

  只这么无辜又自然而然的一句话,使得那个身着琼华弟銵子衣裳的身影一瞬被从青年身上分离开,打得四分五裂。

  玄霄忽然大笑起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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