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笠江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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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素钗】沧海一粟-章九

  已经过十二个日夜,叶小钗与素还真依旧相对而立。


  一道闪电劈过,素还真气出周身,莲冠发簪皆被震碎,白发披散飞舞,脸上满是雨水,面色沉得可怕,一双眼冰冷而锐利。


  龙气迅速凝聚成型,自素还真体内而出,龙气剑其势雄威,叶小钗刀剑齐出而拄,双足陷入地下三寸,不闪不避,直面其招。


  嘴角溢出血色,他往后踉跄两步勉强站住,喉中一甜,一大口血呕在沙土之中。


  不容喘息,素还真长剑已出,剑气纵横。


  “素还真,回来吧……”


  【“叶小钗,回来吧……”】


  痛极无泪,叶小钗眼中划出一道血迹,滴落脸颊,与此同时,素还真手中长剑亦深入他腹中。


  “素还真,若能唤醒你……”叶小钗的手紧握他的肩膀,“我的命你可以拿去。”


  【“叶小钗,我不知道该如何唤醒你,这一剑,够吗?”


  长剑贯身而过,血水被雨水稀释冲刷,身体已不知疼痛,也不觉鲜血汩汩流出,只有胸腔中一颗心趋近麻木。


  素还真握住那口剑,缓缓抽出:“还是——”】


    再一剑。


  长剑贯身而过,血水被雨水稀释冲刷,身体已不知疼痛,也不觉鲜血汩汩流出,只有胸腔中一颗心趋近麻木。


  怎样才能唤回他?风雨晦暗,如银河倒泻,其中两人,皆无法回答。


  “叶小钗,”素还真神色漠然,“目的已成,留你已经太久了。”


  叶小钗缓缓抽出贯穿身体的长剑,暴雨滂沱中,一人仰天而啸,似恸哭而无泪,嗓音嘶哑。


  “你之心音,我都听得见。”素还真不为所动,他握住剑柄,提起内元催力再推,“欧阳上智死后,你便失去价值,留你至今,素某仁至义尽。哈,天下靖平,这等胡话你也当真,——到此为止吧。”


  叶小钗神情麻木,却瞥见素还真神情一变,手指在地上轻轻勾画,隐隐能看出泥土中浅浅描画的几根线条。


  素还真神色又变,叶小钗似是脚下踉跄,将泥土拂去。


  眼前倏然漆黑,似是一股力量将他抽离,耳目皆失,晕眩之后,他已躺在翠环山上素还真的房内,睁眼便见一位阔别已久的故人。

  

  还来不及支起身体,鲜血喷在素还真床周雪白帷张上,腹上衣物洇出血色,那人眉头一紧:“叶小钗,稳定心绪,我先替你疗伤。”


  他手掌抵住叶小钗背后导入内力,叶小钗随着他功力引导行气全身,稍缓回来,在他手心写字问他:傲笑红尘,你怎会在此?

  

  “你先别动,让续缘为你包扎。——素还真让续缘来找我,说你可能遇到麻烦了。”他看见一边闭目静躺的素还真,转身问道,“是怎样一回事,素还真怎样了?”

  

  “唯有最亲密之人能以魂识相合之术才能进入他意识之中,当时未能找到素续缘,因此换了叶小钗。”衍文道。


  丹竹看着衍文敕书,话语却对着叶小钗,她神情是全然不解:“已过数日,你尚浮在素还真意识的表层,可见你们还不曾互换精血,——吾先前的香,难道对你无用吗?”


  叶小钗与傲笑听闻“互换精血”一词,同是一怔。至此,叶小钗才确定先前只是梦境。


  “如今,只能期盼他自行突破了。”


  “何必杞人忧天。”丹竹道,“我的香术只得了你皮毛,虽有改变,但有你解开,以素还真的智慧,或许早已察觉。”


  她语气稍缓:“素还真并不危险,倒是武林又将起风波了。吾虽是组织首领,实则现由琢玉楼与落华亭,落华亭只求不闻于世,琢玉楼却是心心念念称霸武林,以他智慧,还不至于有如此能耐,他身后的阴谋家才是真正元凶。”


  “嗯……”傲笑站起身,让素续缘为叶小钗疗伤,问道,“多谢告知,你可知他下一步有何计划?”


  “不知。我们组织出自同源,体质特异,才能练就特殊功体。”丹竹一摆手,袖中有镯子撞击脆响,余音萦绕,“琢玉楼原非组织之人,是吾将其引回,借他身躯修行,以得不朽。——我先前对叶小钗施展秘法,也是为此目的,抱歉。”


  组织中人体质特异,功体也特异,修得非是武学至高境界,只求青春永驻、生而不老。功体初成时,褪第一次人皮,是为“人蜕”,可为本人操纵行动,与生人无异,容貌高矮也从此定格,再往后,褪人蜕可由自身操纵,人蜕下躯体无瑕如新生,直至最后一层人蜕落下,性命才真正走到尽头。


  丹竹十五落蜕,至今仍是少女容貌,琢玉楼则不然。他本是平凡之人,因缘际会识得丹竹,丹竹借其练下一层真正长生不死之功,亦改变其体质。


  “琢玉楼的体质改变速度超乎吾之预期,我心有怀疑,但直至他身边暗桩向我回禀,吾才确信,他以偏左邪毒之法吸食人脑,加快体制改变。”丹竹道,“他体质由吾引起改变,他之人蜕吾亦可操控。坦白说,琉璃仙境所埋那具尸身就是琢玉楼之人蜕,也正是吾操纵其白日再回琉璃仙境,暴露映竹峰此地。他一心想铲除吾与落华亭,又怎会将计划告知吾?”


  她言罢,衍文敕书心中起疑,柔声道:“丹竹,我知你天性纯善,是我不该留你在组织。你今日如此坦白,日后可否相助……”


  丹竹莞尔,道:“你离开组织,吾可理解;将首领一位转交予我,吾可理解;可你却始终隐藏身份,遮遮掩掩,吾无能理解。你当初再以村女小文身份接近吾,抱的是什么心?你诈死离去,连我也骗过,抱得又是什么心?


  “我从来遵循小文善恶而行,妄想除尽自私贪婪蝇营狗苟之辈,却不想‘小文’本身,正是一个谎言。”


  “丹竹……”


  “吾确实不曾了解你,你又何尝了解吾?”丹竹苦笑道,“自始至终,吾所行之路皆是歧路,所行之事皆无意义,举世皆浊,我亦同流。


  “这万象诸般,都还予你们。”她环视众人,叹一口气,缓步退至窗口,眺望远处青山依依,“而我,便为蒙蒙尘世再除一罪贯满盈之人……”


  毕生功力聚于手心,她一掌拍向自己天灵,突如其来的变故,竟连傲笑也未能反应。只闻颅骨碎裂声响,一支纤长红竹溘然长逝,佳人身躯跌落尘土,双眼犹冷视人间。


  “丹竹!”


  衍文敕书错愕对眼前情景,一滴泪落在丹竹面上横流鲜血之中。


  “我不愿她知晓我真实身份,一直隐瞒她,希望她无忧无虑,却不想她……至今依旧耿耿于怀。”


  “丹竹已死,无她功体支持,这香术不日可自破。”衍文敕书哀道,“衍文不多留了。”


  丹竹已死,衍文敕书仍未知晓自己是否有何差错,说来真心相对,又有几分真假,又有几分相知?


  画人画皮难画骨,真心几分做戏几分,无人知道。


  叶小钗倚在床头,腹上伤口隐隐作痛。


  他与素还真算是莫逆之交,也曾试探至一步之遥,纵然如此,素还真知他几分,他又知素还真几分?


  两剑,两个人,两次悲怆,是否算得两不相欠?


  幻境之中的素还真所言真假不明。


  叶小钗并不介意他人口中素还真对他的“利用”,何况素还真布局谋划,从来也将其自己当做棋子。可若是素还真并非为了天下靖平,只是一己私欲?


  久远之前的叶小钗不会在意。


  当初他跟随欧阳上智,是欧阳上智对他有恩;而与素还真并肩,是因为认同素还真这个人,认同他为天下苍生的理念。


  这个初衷伴随叶小钗一路走来,他信任素还真,正如丹竹将“小文”视为至洁至清至爱,叶小钗说来恐怕是天下最了解素还真之人,可以素还真城府之深,举手投足都是布局,谁敢说叶小钗认识的,又是真正的素还真?


  炉上煎着的药已隐约逸出酸苦气息。


  心中倏忽满载迷茫,他向素续缘要了纸笔,提出暂且离开一段时日。


  续缘一瞬讶异,知他在幻境中别有遭遇,却不便多问。叶小钗认定的事,执着不下傲笑红尘,既决议离开翠环山,咬牙起身,踉跄而行。


  莫说素续缘无法劝服,就算借了素还真本人口舌也不定可成,只得由他。


  临走他又写一行字,却是让续缘仔细照看素还真,傲笑向续缘摇摇头,护他离去了。



  叶小钗离去后的幻境,骤雨倏止。


  雨过天青。


  素还真蹲伏在地,动作轻而小心,好似抚摸怀中人身上创口,剑锋将他手掌划出一道血口,他毫不在意。

  

  “叶小钗,你痛吗?”利器破开衣衫皮肉没入身体,血腥弥漫,他垂首轻语,“让素某与你一起痛吧。叶小钗,你是素还真的人性,亦是吾之心魔。”


  太上忘情,以无情化大爱。


  叶小钗在一日,素还真便坠入红尘一日,既生私心,何能救天下苍生?


  爱恨相对相生,是为执念。


  “素还真非是圣人,自然有自己的私心。”


  他回头,来者与他一般面貌,却更温雅清洁。来人语带三分笑:


  “你想杀叶小钗,又不想让他对素还真留情,其中心思不言而喻。阁下,可是劣者最不可告人之心魔?”



  幻境之中的素还真无知无觉。

  

  他老神在在,手中金叶在风中哗啦地响。

  

  远处山头上伫立着绝世身影,那人面容英俊,身姿挺拔,端正面孔却被一道丑陋疤痕劈开半张。他身负一双刀剑,脸上神色淡漠,好似全无人情。

  

  若当真冷漠无情,他又怎会出现此地?

  

  素还真只无意一般扫他一眼,便转移开了视线。

  

  那人便是名闻遐迩的叶小钗。

  

  叶小钗是个传奇。苦境人才辈出,先觉高人哪个不是动辄百年根基,包括逢人就卖乖称前辈的素还真,少说也有二百五六十年纪。偏偏只有叶小钗,少年时才修习功夫,数月后独挑一剑万生一刀万杀,震惊四座,凭他一刀一剑,何人去在意他根基?

  

  到如今算来,他也不过而立年纪,却是天下最风云的两个人物最想掌控之人,——欧阳上智有幸遇见当年苦思“只手之声”而不得的叶小钗,得了他二十年恩人身份,可惜素还真迟了一步,再无机会。

  

  于是至此时,素还真才是头一次见到叶小钗,叶小钗会来,也是因为半驼废在此迎战一剑万生二人。

  

   不论叶小钗如何神色冷漠,素还真始终知晓,他本性炙热,总难割舍人性。

  

  “好友,你凡心动了。”琉璃仙境上,一线生抿一口茶,说话语气半是幸灾乐祸半是惊奇。

  

  比起叶小钗,素还真似乎更具人性,会哭会笑,一线生与他相识至今,挚友相称,却知此正为其无心之处:太上忘情,舍小爱而取大爱,素还真罕有人情私欲,为达目的,自己亦是局中棋子,素还真的嗔笑喜怒,全有下一步的计划盘算,实为难以捉摸。

  

  素还真品着好友一杯香茗,莫测高深:“哈,是,又如何呢?”


  是又如何呢?一线生哑然失笑,不如何,自然不如何。


  只是这位万事天机不可说的天神样的素还真,从此沾染凡尘,愈发惹一身人情味,陷俗世纷扰,不得回转。


  幻境中的素还真不知,幻境之外的武林已然再掀轩然大波。


  叱曜皇朝建立,建国之君,琢玉楼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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